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嫐(沟头堡的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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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希望之春

第五十六章、希望之春

  在社会这个盘根错节的大染缸里浸泡,看似风平浪静圆润通透,暗流涌动的旋涡席卷过来时,碾压着每一个人,在琐碎生活的牵绊以及市场浪潮的冲击下,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交织在一起变得更加混乱,而人也变得更加迷茫。四九城据说有人干起来了,你打我我打你,但似乎没有上个月月底千岛湖事件性质恶劣,而泰南这边也有动静,一时间所谓的“严打”就又开始了。这人呀,为了口吃为了口穿就喜欢折腾,吃饱喝足穿暖和更该折腾一下,比如往上窜窜,比如把手伸伸,比如抱着女人捅捅,所以在大展拳脚的时代来临时,便上演起各自一方的人文变化——悲欢离合。 

 

  萌芽的青春,在好奇的人生历程里,杨书香如饥似渴地成长着。狗鸡依旧寸草不生,多么与众不同啊。马秀琴的屄上也是寸草不生,彼时杨书香对琴娘说,哪里就妨人了?谁屄养的再胡鸡巴喷粪我就抽死屄尅的!顾长风曾对杨书香说,下手不留情留情不下手,记住哥跟你说的,青龙河北头的二清就是这么被摔的,差点没给顾哥摔死,至今杨书香还记得当时二清翻白眼时的样子,当然,他也记得小树林里曹幸福被一椽子擂折胳膊的惨状。爷们喝酒当如是,醉就是醉醒就是醒,话是如此却又不能太醉也不能太醒,还有,烙饼分层儿,硬鸡巴分不清里表层次就甭活,即便就是活着也是一堆贱肉! 

 

  杨书香问过顾长风一个问题——如果有人动了李红照,你会咋办?顾长风告诉他“池浅鱼虾乱,林大鸟儿多”,你觉得呢?我觉得?杨书香毫不犹豫,我觉得你是个有血性的人!顾长风登时愣住了,他沉默不语,半晌之后呵呵起来,这人呀啥玩意儿没有,我不是她她不是我,但如果有人胆敢破坏规矩,并且还把它搬到台面上来,兄弟,那他离死可就不远了! 

 

  这回轮到杨书香直眼儿了,而后他也呵呵起来。他看着顾哥,他看到顾哥脸上笑得有点硬,问咋了?顾长风说没事儿,又说,哥是黄种人。杨书香搓起嘴角想了想,说我也是黄种人,于是二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亦如此时,杨书香哈哈大笑着,他搂完杨美丽又搂吴丽丽,随后赵然也被他搂了一遍,却唯独没碰吴鸿玉。 

 

  “杨哥你应该把吉他带来。”焕章喝得差不多了,他站在防空洞外,舌头大了人也飘了。杨书香反问吴鸿玉:“他内小号内?”这不该到运动会了嘛,也到了焕章出头表现的时候了,“你俩先给哥吹吹。” 

 

  赵焕章捋了把头发,指着自己鼻子嘿嘿起来:“我?我纯粹就一滥竽充数。”举起胳膊轮了轮,转向身后的防空洞:“这地儿不错吧?” 

 

  杨书香点了点头:“不错,比破庙可干净多了!”再早前儿他也曾来过这,有些意想不到,但这里确实比村西头的破庙要齐整一些,甭管外间儿的砖堆里是不是丢弃了卫生巾和避孕套,起码里间儿归置得挺干净,当个临时睡觉的地儿甚至都没问题。 

 

  “都说咱村以前有俩庙,”焕章扭头看向杨哥,“不一死人就死俩吗,有没有关系?这世上有没有鬼?” 

 

  “东头内庙打我记事儿就没看过,鬼不鬼的小说里倒是有,对,李奶奶内猫脸儿算鬼脸吗?”杨书香卜楞起脑袋,也捋了一把中分:“谁知道内。” 

 

  王宏嘴急,插上来一杠子:“听内帮打夜班的妇女叽喳过,上厕所都不敢一个人去了,还说,”他把目光定在杨哥身上,“杨哥,内庙当年是你大给扒的吧。” 

 

  “妇女妇女,你从哪个妇女嘴里听来的?”杨书香伸起手来,朝着东西两侧的坟头来回指点,继而虚缝起眼睛:“怕个鸟?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 

 

  “没什么好怕的!”赵焕章登时来了劲头,指向王宏:“又你妈去针织厂偷看老娘们了?”见哥们内猥琐劲儿,我肏,当即呼喝一声“看瓜”。这一震天吼,连女生都欢呼起来,老鬼等人围住王宏道一声“对不住了”,嘻嘻哈哈便扑上前把王宏这个矮子给提溜起来。王宏哇哇乱喊着,挣扎着打起挺儿来:“杨哥你让他们住手哇!”杨书香往那一戳,嘿嘿笑道:“让你不老实,今儿就给你看瓜!”这十多个少年吆喝起来还管你周围什么坟头子不坟头子的,提溜脚的提溜手的,三两下就把王宏的腿劈开了。 

 

  杨书香哈哈哈地笑道:“可要开手扶啦!”众人皆笑:“开手扶啦……”可把王宏给吓坏了,脸儿似乎都变成了麦青色,嘴里大喊不敢了,也许大家都融入到了这片广袤的绿色天地中,成了一份子。 

 

  闹了一通过后,蹲在土道上,浩天问杨书香:“杨哥,该踢一场了吧——跟梦庄自行车厂的、、高中的、北小郊的,二中的也成。”陆海涛支语道:“咱下面的内帮蛋子还不服呢,惦着跟多国兵团联手,是不是大鹏?”柴鹏就点点头。老鬼卜楞起脑袋来:“有焕章和胖墩坐镇后防,他们突的进来吗?”是啊,突的进来吗?众人纷纷点头。 

 

  定哪天呢?杨书香把事儿提前说了出来:“要订就提前订,运动会内两天我可没空儿,我哥结婚。”焕章和大鹏跟着也说了起来:“内天我们也得跟着随份子介。”海涛又言语了:“对了,就内谁,就内小舅子不说他也惦着跟北小郊的踢吗!还把焕章的球衣给嘚瑟走了。”浩天卜楞起脑袋,撇着嘴:“就他?他长踢球脑袋了吗,真是的!” 

 

  “他热脸上赶着贴过来,怎么着内。”环顾着众人,赵焕章把目光定在杨书香的身上,还下意识扥了扥自己身上的褂子:“借他穿两天呗!”不等别人接茬,杨书香把大拇哥一挑:“今儿这堆东西都是焕章鬼哥和浩天弄出来的,忙忙乎乎连课都没上。”老鬼浩天忙道:“杨哥,咱不说这个。” 

 

  “说不说也得来两句,都严肃点。”杨书香嘻嘻哈哈把揣在兜门里的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把赵焕章推到吴鸿玉的身边:“我这兄弟呀,”他顿了顿,指着焕章,“看,这心眼都给小玉迷住了。”在众人“严肃”的表情注视下,不去管吴鸿玉脸上飘起的彩霞,杨书香又说:“狗肉是焕章把衣裳借出去换来的……带许加刚踢也无所谓,别捣乱就行。” 

 

  浩天站起来:“杨哥说的没错。”他上前把手搭在赵焕章的肩膀上,“咱哥几个在一块谁跟谁?”掏烟让人,会抽不会抽都依次分发到手里:“焕章要是没意见我不反对。” 

 

  “那就焕章拍板儿定吧。”陆海涛挨在鬼哥身边撩了一嗓子,鬼哥也跟着一起喊了一声。焕章意气风发,冲着杨书香笑道:“都没意见我也没啥意见。”在一片吵吵中,他拍板儿定了下来,拍板儿的还有,让小玉去拿相机给大伙拍两张全家福。 

 

  柴鹏看了看表叔杨书香,又看了看小叔叔赵焕章,日头打在脸上很暖和,北头地里依稀能看到半空中飞舞的风筝,草长莺飞如此神清气爽。他也像母亲那样始终在两头拉拢着,此时看来虽说仍旧有些差强人意,不过也不是没有丁点效果,起码这帮人不像以前那样排斥许加刚了,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十多个男孩站在没了脚面的麦田里,个子矮的站在前头,个头高的站在后面,在“友谊之光”的合唱下,阳光照在他们或中分或偏分、或短平或蘑菇的头上,像社会人那样抱着架,女孩举着相机的手咔嚓一下,每个男孩的嘴角就都扬了起来,那张张十六七岁带着稚嫩的脸便永恒地被定格了下来。“万岁”,他们喊着万岁,“三班万岁”,他们举起拳头喊着三班万岁。 

 

  酒还是要喝的,喝不下就用饮料替代,是绝不能糟蹋这顿狗肉的,于是有人就说“酒肉穿肠过”,有人还说“煮酒论英雄”。焕章老话重提,说:“可惜杨哥没把吉他带来。”杨书香说:“带个屁,统共也不会两首。”这话没毛病,确实,学的第一首叫“军港之夜”,C和旋起,而第二首是“彩云追月”,不过华彩这块还不熟悉,没法SOLO。又说,可别拿我当个户——跟临省的老五相提并论——人家了可是专业。说到专业俩字儿,王宏大着舌头扯起了碎嘴把话接了过去:“就内银儿,踢球就是专业的银儿……,”碎碎叨叨的已然忘却之前差点被开了拖拉机的丑态。 

 

  社会上,人和人之间离不开语言沟通,通过语言传递表达情感,再通过彼此之间的眼神进行交流。“整齐话都不会说!” 

 

  “谁他妈有那功夫陪他逗闷子玩?” 

 

  “四六不懂!” 

 

  喝了咱的酒,好汉们就捋胳膊卷袖子,照猫画虎把祖辈们的东西传承发扬出来:“内屄没有人缘!”兴许说不会做人更为恰当。胖墩总结:“我就够不爱言语了,但总的说来,还能整一两句人话!”浩天拍着胖墩肩膀嚷嚷道:“他缺灌黄汤子——给内屄嘴里灌泡尿就会说人话了。”又说:“内号人蔫损缺德坏,就一小白垃黄脸儿,妈的到外面也没几个交心的朋友!” 

 

  “这话我信!”看着众人你来我往围绕着某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杨书香呵呵呵地笑着,话毕手一举:“敬焕章,差不多咱也该撤了。”差不多确实该撤了,众人纷纷举起酒杯。“痛快!”焕章端着一次性酒杯,问道:“杨哥完事干啥介?”杨书香左右看看:“干啥介?干了先!完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焕章伸手召唤浩天,询问着左右:“要不……咱一块堆看录像介?”杨书香“嗯”了一声:“看录像?动作片吗?”嘴角一扬,嬉笑起来,“我看不如看瓜过瘾!”这一咳嗽,焕章立时警惕起来,指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甭跟我说对不住。”他可不似王宏,架门一拉引得大伙嬉笑不停,随后手比嘴高,小伙子们把酒干了。 

 

  动起身来,把吃得一片狼藉的东西通通扔到了防空洞的外间,女生跑到后身儿解手,男生们则聚在外间直接招呼,隔着墙,里外嘻嘻哈哈哗哗啦啦响成一片。“酒瓶得退。”反正顺道朝南走,浩天就嚷嚷着让众人去梦庄玩:“联街霸介!”众人就跨上车子,在喊声之中你追我赶从下面朝着大堤的独坡猛蹬上去,冲上坡又借着惯性朝着对面辛家营的岔口驶了下去。男男女女浩浩荡荡,让青春吹动起长发牵引着各自的梦,如四月的田苗,朝气蓬勃…… 

 

  “你说他会不会用手捋小鸡儿呢!?”揍炕被时,说来说去柴灵秀可就提起了昨晚上的事儿——儿子裤衩上的精斑。身为过来人,当时她一眼就看出杨书香内裤上的异常。“昨儿你不也在场呢吗,没准儿还是遗出来的呢……”陈云丽用嘴抿了抿针,她捏住了被角,随后头一低在头发上磨了几下:“不也没啥别的异常吗?” 

 

  “瞎说,遗啥?”柴灵秀当即否定,琢磨着说道:“异常倒是没有,不过礼拜一内天给我留了封信。” 

 

  “那他咋说的?”陈云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抬起头来盯向柴灵秀。柴灵秀下针时继续说了起来:“之前闲提话他就曾问过我,说要是犯错会不会原谅他……信上也没说别的,我就告他摆正自己的位置。” 

 

  “抽颗烟歇会儿吧。”陈云丽起身把烟拿到手里,朝着柴灵秀扔了过去:“你怕三儿瞒着你处朋友?” 

 

  “内倒不怕,不过当妈的总得了解一下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吧,再说他这前儿都憋心里不乐意讲了,我不得琢磨琢磨?”把烟点着了,柴灵秀又“哎”了一声:“他没跟你动手动脚吗?”陈云丽拿起火机把烟点着了:“规矩着呢。”嘬了一口,眼睛虚缝过去:“咋啦?除了摸咂儿,跟你还动手动脚来?” 

 

  “没,”柴灵秀也嘬了口烟,语气中透着一股不知该叫做愉悦还是该称之为叹息的调儿:“时常跟我撒贱儿不说,都十七大八了还光着屁股睡。”当妈的把这话说出口时心里总有股子异样,她回想着这几个月儿子的变化,又摇了摇脑袋。 

 

  “光着屁股睡咋了?儿子都跟妈亲。”腿蜷缩着,陈云丽倒是慨叹万千:“你嘴上这么说,将来他成家你就不这么想了。” 

 

  “咋想?”柴灵秀斜睨着瞪了一眼陈云丽,随即闯闯地碓了过去:“十七大八还摸咂儿?胖小儿和小二这岁数跟你是那样儿吗?”见嫂子俩眼瞟来瞟去,柴灵秀起身凑到近处掐了她一把:“定是摸你了吧?”陈云丽躲闪着,咯咯直笑:“摸啦,都给摸遍啦。” 

 

  烟头一掐,柴灵秀扑上前去,把住了陈云丽的胳膊质问:“摸哪了都?”手指头咯吱起来,“这还是这?”在嫂子身上胡撸起来。陈云丽把烟头往炕下头一丢,被咯吱得咯咯地笑个不停:“二叔摸你哪他就摸我哪。”也跟着咯吱起柴灵秀来,姐俩气喘吁吁扭在一处,脸都红了。炕上铺展的红色鸳鸯缎子面被漾出一股股熟韵和鲜活,把个喜色生香于满屋之内,笑声中这个午后不再那样寂寞了,也不再那样冷清了。 

 

  “说正事儿呢!”柴灵秀下炕端来两杯温水,递给陈云丽时,打量起来:“晌午吃饭这事儿先不说,让他去后院睡吧,死活不乐意。” 

 

  “谁还没有个小心思呢?”陈云丽把脚丫搭在炕沿处,她盯着自己的脚尖,随之晃悠起来:“你忘啦,胖小儿和小二不都从那个岁数过来的吗……” 

 

  “我哪能忘……”柴灵秀脱鞋上炕,挨在陈云丽的身边坐了下来,她回想着年前年后儿子身上的变化,不禁又满怀期待:“那就没跟你和大哥唠过啥?”哥嫂回老家之后儿子往这边跑得很勤,又跟他大爷亲,总得透露点啥吧。 

 

  “到了烦恼的岁数……”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所答非所问,陈云丽就拉住了小妹的手:“不过三儿做事儿有分寸。”她回头看了眼窗外,风和日丽的天儿懒洋洋的,光很足,以至于厢房房山的阴面都沐浴在这片春暖花开的世界。这几天她人显得特别慵懒,就建议道:“一会儿我给你先把水放了,泡个澡。” 

 

  琐碎生活的牵绊——丈夫时常在外,工作上的不被理解,好朋友家庭的突现端倪,种种内在外在的事物于柴灵秀的眼前纷纷扰扰,若连儿子都脱离到视野之外……“希望如此吧。”儿子就是她心口窝上的那块肉,有点风吹草动便不安生。柴灵秀喝了口水。兴许过个两年三年性子稳了也就不用自己再操心了,她也只能这么哄自己…… 

 

  “妈,那我就不回来了。”杨书香跟柴灵秀这么说。柴灵秀扶着儿子的胳膊看了看:“可不许惹事。”她时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非是不了解儿子的性格,实乃到了这叛逆的岁数由不得人——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自己也从内个时候过来,青春本就猖狂,人不猖狂枉少年。看着儿子嬉皮笑脸的样儿,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琴娘说去陆家营。”杨书香咧了咧嘴,他把头低下看着妈极具肉感的双腿,忽地一把搂住了她的腰,继而把手滑到她的屁股上。柴灵秀大惊,扭转着身体,掐住了儿子的胳膊:“杨书香!”杨书香大惊,立时被喝退松开了手:“我没做缺德事儿……”身子往后一跳,蹿出门去,逃之夭夭。 

 

  “那我就不回介了。”杨书香跟陈浩天也这么说。昨儿和临来时都已经告妈了,她下午要去娘娘那揍被窝,也就没必要去个电话跟她再啰嗦了。确实,粪过三遍都没味儿了,再说他本来也不是那啰嗦人:“都谁从这——浩天家住下。”玩了会儿,三美和吴鸿玉自然要结伴而行提早回家。焕章扬起手来,意思很明显——我也惦着从这挤挤。“你滚蛋!”毫无征兆,杨书香跳起来踢了焕章一脚:“谁在这都行,唯独你得给我回介。”焕章扥扥褂子,瞅瞅杨哥瞅瞅小玉,就呲呲笑:“哥你这叫赶鸭子上架!我走,我走还不行。”杨书香上前一抓焕章的领子:“刀子拿来。”把牛耳尖刀顺了下来。焕章忙说“骚瑞”。海涛也笑:“大姑一来焕章都成盲流了。” 

 

  “盲流盲流。”焕章就“嘟”了一声,众人都笑起来。 

 

  落日长堤,桃花红了杏花开,居高临下俯看,麦苗扬起脑袋纷纷侧目,即便是斜阳也带着无限朦胧,映在脸上,打在身上,少年情怀在“红红的蝴蝶结”的歌声伴奏下,悱恻缠绵就出来了。 

 

  这首脍炙人口的歌很多人都唱过,包括杨书香,包括此时的赵焕章。吴鸿玉确实扎了个马尾,红红的头发上也确实戴了个赤朱色的蝴蝶结,人很清秀也很温柔,亦如此时的长堤,清秀温柔,连鼓隆隆丰满的坟头都变得徜徉起来,于是焕章提议——尿个尿或者抽个烟,总之要休息休息,吴鸿玉脸就红了。 

 

  焕章憋了泡尿,他拍着小腹,捋开鸡巴把尿滋在防空洞外间的墙壁上——这是啤酒喝多了的原因——不能不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田园味道——清新的桔梗和沁香的麦芽,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油腻的树脂味儿,或许也可以称之为锯末味儿、草味儿,因为夏天暂时还在遥远的东方,所以还没挥变成二铵,是故,潮湿的空气里就怂恿出一股爱的香味。 

 

  “喔啊~”黑漆漆的里间儿传来一声巨吼,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清脆的女声。“真香!”也不知是在回味狗肉的味道还是特制别的什么,焕章就是这么表达出来的。吴鸿玉皱了皱眉,啐了他一口:“痛。”焕章就嘿嘿:“痛并快乐。”吴鸿玉就搂紧了他,双手抱住赵焕章的脖子,浅唱低吟揍起喁喁之音。焕章也搂住了她的屁股,像极了多年前一小撮人跳得内个贴面舞,晃晃悠悠如同扭三春,果然志得意满:“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焕章说,此时此刻焕章真就被撞了一下腰,他倚着墙壁,抱住了吴鸿玉的屁股,舍我其谁:“爽吗?”空气里回荡着。吴鸿玉就“咿呀”起来,像唱戏的嘴里哼起了靡靡之音,说不出的婉转迂回动人心脉。 

 

  被香气喷在脸上,毫无办法,焕章只能越战越猛:“喔啊~”他拍拍吴鸿玉的屁股,很有弹性,站着肏感觉虽然不太方便,却胜在新鲜——这狗肉不白吃,后劲儿足,铆进去实打实的紧凑——进攻型后腰可不是盖的。“啪啪啪”夸张得离谱,然而热血沸腾,谁还管鸡巴不远处的坟地是否会探出几个脑袋——探出来我也给你屄踢飞了。杨哥说了没什么好怕的,可不么,有什么好怕的。 

 

  “十九世纪末发生在洛杉矶的事儿,大商场里有个三层电梯,这在当时可绝对是个高级玩意。”走向来子家的游戏厅,杨书香讲起了故事:“这话还得倒推三个月前。海伦去她好姐们的家里度假,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夜班三更忽听外面响起了车马声,她好奇呀,心说这大半夜来客人啦?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撩帘往外张望,这一看,很吃惊。” 

 

  王宏催问:“看见啥了?”胖墩笑而不语,浩天歪了歪脑袋。“灵车!”王宏登时缩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拉棺材的车?”杨书香点点头:“海伦不解呀,住了一天也没听庄园里有啥动静,就缩缩唧唧盯着那辆马车。谁知道……”他这一顿,胖墩都抖了下身子。 

 

  斑驳的乡村小路,影影绰绰,连浩天这东家都左右张望起来:“杨哥,你别老停停顿顿的。”王宏也跟着埋怨起来:“就是啊,会吓死人的。” 

 

  杨书香哈哈一笑:“吓人吗,没觉着!这是真事儿,电匣子里今古奇观说的,可不是我编的。”咳嗽了一声,继续讲:“内马车越走越近,最终到了海伦这间房屋的近前,车上坐了好多人,可把海伦吓坏了。就在她彷徨不知所措时,车夫把脸转了过来:”还能上一个人‘。看到那张脸,海伦差点没尖叫出来:“我,我,我哪也不去。转回身踉踉跄跄回到里屋,竟一宿没合眼。” 

 

  三个人都被吊起了胃口,不约而同问道:“那后来呢?” 

 

  “转天海伦不顾朋友的再三挽留,离开了这个令她恐慌的庄园,后来——三个月后吧,也可能是五个月,在洛杉矶逛商场海伦正准备从三楼坐电梯下来,当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她犹豫起来。正在这时,负责按电梯的人冲着她喊了一声‘还能上一个人,海伦下意识看了过去,结果大惊失色——内个人就是几个月前赶着灵车的问自己的人,惊得她连连后退‘不不不,我,我走楼梯,转身走出去几步远,就听身后……”在众人听得入神之时,他猛地喊了一嗓子:“别回头!”吓得内哥仨腾地跳起身子,一起抓住了杨书香的胳膊。 

 

  “啪”的一声,裹着热乎乎精液的安全套被焕章丢在冰冷的墙角。长呼一声过后,他有些疲惫。说是疲惫,小伙子干这个劲头可足了,又不是七老八十迈不动步,缓了一袋烟的功夫就又变得生龙活虎:“走吧。”恋恋不舍却擦干净鸡巴,穿戴整齐后护着吴鸿玉跨上自行车,汗也落了,人也精神了,紧着脚横穿坟地冲上斜坡。 

 

  把女朋友送回家,焕章又倒着北堤星夜翻了回来。到了家门口,父亲的面的赫然出现在他的眼里:爸来了?跳下车,往门子里张望,洪亮的声音隔老远就传进他耳朵里:难不成是妈打电话喊他过来的? 

 

  焕章还真就猜错了。上次马秀琴过来挨了母亲的埋怨,曾跟老爷们提起过,这不赵伯起忙乎完就跑了过来。一是来看看岳父岳母;二一个主要的目的还是陪着媳妇儿宽宽心——给予精神上的缓解,也好把“搭伙”的事儿继续进行下去。 

 

  “几点了都?”天都黑了儿子才回来,赵伯起立时板起脸来。焕章施溜溜地凑到脸盆处:“送同学回家。”洗手时听起了动静。 

 

  “姐夫喝酒。”小舅子举着酒杯过来,赵伯起应酬着,与此同时看了看媳妇儿的脸儿:“女同学?不像话!”姥姥姥爷开口道:“快吃饭吧。”焕章就凑了过来。 

 

  “外面要是有管饭的就甭家来了。”马秀琴足足等了半天,催都催马涛去中街口沈怡家转悠了七八回,却始终也没等来杨书香。 

 

  “吃饭吃饭。”姥姥适时解围,笑着把焕章拢在了身边:“小小子总圈着好吗?皮点就皮点吧!”说得焕章暗暗得意。马秀琴闷头吃饭,却在桌子底下直掐赵伯起。 

 

  赵伯起瞪着儿子,又赶忙陪笑:“妈您别总是护着他。”没孩子时,这岁数的人大多称呼岳父岳母为您,有了孩子之后便改口称呼姥姥姥爷,唯独他赵伯起不同,这也是老两口偏爱他的一个主要原因——我们大姑老爷嘴甜会办事儿,可着陆家营你扫听扫听,就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以前说孩子多——疼不过来,现在就一个——不疼他疼谁?”姥姥是这么说的,当然了,家孙也早就给她护在了翅膀子底下。 

 

  焕章吃饭横胡撸,风卷残云就把两碗米饭干没了,他抹着嘴头:“我去换衣裳。”不等马秀琴张嘴言语,哧溜一下就跑出去了。 

 

  “你们不出去转悠转悠?”饭后,姥姥看出眉目来,捅了捅大闺女马秀琴:“姑爷大忙忙跑过来,你陪他出去溜达溜达,醒醒酒儿。”马秀琴抿了抿嘴,也正有此意。 

 

  “咋不拦着你儿子?” 

 

  “这不也数落他了。”出了门,马秀琴冲着赵伯起就撅起嘴来:“那叫数落吗?”赵伯起嘿笑起来:“咱儿子有本事。”马秀琴“哼”了一声:“成天不着调,有个屁本事。”想起就来气,再往下说就落在了贾景林的身上,“还有他,昨儿你也不说拦拦,又把安全套给摘了……”回想起来令人羞愤欲绝,简直没法张嘴往下说了。 

 

  “老哥们不郁闷了吗,再说……”赵伯起搂住了马秀琴的腰,贴近了她的脸:“这大屁股谁见了不馋?”顺势一拍,被马秀琴一躲,黑灯瞎火的仍旧“啪”出了清脆的响声。 

 

  “再让人看见。”马秀琴左右寻梭着,脸都红透了:“就那么想?以后可让我咋跟艳艳处?”心扑通通乱跳,她是既不敢想,又没辙,双手捂着脸蛋,随之下意识地抱住了肩。 

 

  “到时候我给你出气,也不戴套。”赵伯起压低了声音,又把马秀琴搂在了怀里。马秀琴挣扎了会儿,就老实下来:“伯起……”叫着老爷们的名字,她想跟他说不要再搞了,却在那强有力的大手拥揽下想起娘说的话。 

 

  “秀琴,你说人这辈子冲的是什么?不就是要过上好日子吗!”赵伯起的脑海中构想着蓝图,就像那即将戳起来的新房——活就要出个人样儿来,“小赵都跟铁厂的人联系好了,将来翻盖厢房我就用铁板做地基,弄个地下室……”他侃侃而谈,借着酒劲把心里的想法跟马秀琴和盘托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将来景林两口子也会知道。” 

 

  哪怕是四周一片漆黑,马秀琴也能感受到来自于丈夫心里的那股火热——男人的眼睛像十多年前一样闪耀着炯亮的光芒,吹拂在耳畔,仿佛被他那浓密的胡子扎过一般,令人在窒息中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然而此时此刻却唯有苦笑连连:“伯起,我想吃你揍的炒白菜。”从苦日子走过来,心底里仍旧不敢或忘当年在一起时的那份甘苦,或许那段日子是她马秀琴这辈子过得最踏实的。 

 

  “等上了梁,不出六月就能把窗户门按上,到时候紧点手,入秋咱就能搬进去。”赵伯起掏出香烟,悠哉悠哉地说,“秀琴,啥我也不用你操持,咱就净等着享福吧!” 

 

  手有些凉,搓了搓,马秀琴就侧着脸打量起来。福是啥呢?她真想再吃一口老爷们炒的白菜,再回到从前那个苦日子里。这不真实的一切何时到个劲头呢?不守妇道跟家公乱搞,都成了破货还提啥呢?这心里既愧疚又无奈,事实面前她就又叹息了一声。 

 

  “回头我给你吓唬他。”马秀琴眼前一亮,以为丈夫要数落贾景林呢,哪知道说的却是儿子:“不争气的玩意,搞对象还偷偷摸摸。”天哪,这哪是吓唬呀,分明就是在怂恿,气得马秀琴浑身直哆嗦:你们爷俩都不着调。但这话实实在在都憋在了她的心里。 

 

  “大姑夫来啦!”溜达着走进沈怡的家里,好客的主人便招待起来。作客在这里的还有许小莺姐弟,当然,她和她兄弟也跟着沈怡一道打起了招呼:“太难得了,姑爷爷这阵子忙坏了吧。” 

 

  赵伯起笑着一一应答,不见儿子的影儿,忙问:“焕章呢?” 

 

  “你的去把赵哥喊回来。”身为半个主人,许加刚一边支派着柴鹏,一边斟茶倒水递到了赵伯起和马秀琴的手里:“刚刚换了衣服,可能的去厕所了吧。” 

 

  没看着杨书香,马秀琴就问:“香儿也跟着一块走了?”沈怡笑着说:“大鹏说他住同学介了。”马秀琴就“哦”了一下:“海涛家?”沈怡摇了摇头:“住老陈家了。” 

 

  “晌午也不回来吃饭。”随后马秀琴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说来陆家营的……”端起水杯时低头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脚面,有些出神。晌午她没敢直接回娘家,在沈怡家里迫不及待地就把买来的超级丝袜穿在身上,饭后又被许小莺拉着跳了会儿健美操,都小四点了实在等不来人只得把买来的东西悄悄暂放到这里,不得已之下才跑回的娘家。 

 

  “姑奶奶住一晚?”许小莺被兄弟瞅得心里发慌,她看着沈怡问道。沈怡把烟拿出来,递给赵伯起时打趣道:“怕是大姑夫舍不得吧。”抿嘴笑着,又跟许小莺说:“咱们是闲人,想留大姑又总担心误了正差儿。” 

 

  赵伯起面带微笑,看向马秀琴:“轻也不出来,小住几天也不妨事。”马秀琴“嗯”了一声,嗔怪道:“家里那么忙,哪有心思住呢!”嘴上说,却又犹犹豫豫,满怀希望盼着明个儿能看到杨书香,就算是啥也不干,也能把心意表了,让孩子高兴高兴。 

 

  “家里不还有我吗。”赵伯起虽说不出张弛有度的话,理儿却都懂,再说这阵子做得也比较勤,缓一下未尝不是件好事:“盖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利索。”但分能自己能做到的,他几乎都做到了极致,应了他的话说,钱权都交给媳妇儿打理,这心还有啥不踏实的呢! 

 

  “运动会的该开了,姑爷爷,赵哥在仪仗队吹号。”许加刚插不上话,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心惊肉跳地插了一嘴:“到时候的姑奶不来看看?” 

 

  “那得问你姑奶。”赵伯起面向许加刚,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眼目前这位就是和儿子干架的主,年前在杨刚家里曾遇见过一次,此时再看似乎倒也不像混不交枪的人。 

 

  “到时看吧。”马秀琴有些意兴阑珊,不过看向众人时脸上却带着笑:“忙过这阵子就踏实了。”仍旧稳稳当当地坐在那,不知其性子的人还真看不出她心里窝着的闷火。 

 

  “咋还不回来呢?”等了会儿,赵伯起看了看表,二十分钟了都,也不见柴鹏回来。“我的去看看。”许加刚自告奋勇,正要走,却被马秀琴拦下了。马秀琴笑着看向这个孩子:“他不乐意回来你也甭去喊他。”站起身子把水杯放到桌子上,示意该回去了。 

 

  “才八点多一点。”沈怡看了下表,挽留着:“姑奶奶不住下?” 

 

  “搅和你们半天了,该回去了。”马秀琴拉住了沈怡的手,发自内心地说:“等哪天秀儿来了,咱在一起待着。”年前年后的这几个月,她挺感激这个热情好客款待她的“娘家人”,这让她孤寂的内心得到了充实也看到了希望,她很知足。 

 

  见马秀琴笑起来的样子韵味十足,凑上前,许加刚也跟着笑了起来:“姑奶奶下午的跳操真好。” 

 

  “还跳操了?啥操?”赵伯起不解,问了一声。“五分钟健美操。”沈怡回身从玻璃柜里把马秀琴买来的丝袜拿了出来,递到她手里:“快给大姑夫看看。”挽住了马秀琴的胳膊。许加刚眼前一亮,心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姑奶奶以前的绝对跳过,比我姨和我姐的跳的都好。”彼时他在堂屋里转转悠悠,蹑着手脚贴近门帘时便再次窥见了东屋马秀琴换穿丝袜的整个过程,而当他看到马秀琴裸露出穿着丝袜肉感十足的大屁股时,鸡巴一下子就硬了起来,也于随后精湿了内裤——这就是女人带来的魔力,尽管他崩过女人,仍旧是无法抵挡那股熟桃下的诱惑给他所带来的冲击。 

 

  “这不是袜子吗。”赵伯起把包装袋拿在手里摆弄着,这东西他不是很懂,但封面模特的着装却一目了然:“挺薄的吧。” 

 

  “时下的挺流行。”许加刚从赵伯起手里把丝袜接了过来,当着他的面把包装袋展露出的一抹肉色贴在马秀琴的腿上:“是不是很好看!”招得众人纷纷笑说起来。沈怡说:“你个小屁孩懂得啥?”许小莺也说:“姑奶奶穿上高跟鞋腿更显长。” 

 

  “买了两条。”马秀琴抹瞪着一双大眼跟赵伯起说,又笑着睨向许加刚:“这孩子……”还下意识地用手胡撸一下他的脑袋。许加刚内心一禀,在马秀琴的抚慰中无声地“嗯”了一下,也就跟着一块笑了起来:“姑奶奶下午,跳的真好!”沈怡照着许加刚的屁股拍了一巴掌:“舍不得你姑奶奶走就跟她过介,省得你总问我姑奶啥时来。”笑起来花枝招展,紧接着又跟马秀琴说:“我这外甥是大了,懂事儿了。” 

 

  “这当姨的说话十回有八回没个流,总算正经了一回。”马秀琴也打趣起来,看向赵伯起时,笑始终挂在嘴角上:“再不回去可就真没法走了。” 

 

  “别送了,都不是戚儿。”行至大门口,赵伯起跟沈怡等人摆手示意。马秀琴说:“过一段时间再过来。”陡见儿子和柴鹏就在门外,心里一敞,转瞬眼神又黯淡下来。沈怡也看到了,指着墙边说话的人问道:“这俩孩子咋不进屋呢?”看着柴鹏和赵焕章,许加刚悄无声息地推了一把姐姐。许小莺只得见缝插针:“再赶集的话可就直接呼姑爷爷了。”上次就这么说的,这次仍旧这么说,手心却潮乎得有些发黏。“到时听我电话吧。”马秀琴想了想,也别总劳烦人家约自己了,不是已经决定要改变一下吗,那就这样吧:“也不早了,都回屋吧。”尽管内心失落,那双大而秀气的双眸却在静夜之下充满了希冀,模糊中闪耀出一个人的倒影。 

 

  辞别众人,赵伯起让儿子先回去,两口子迤逦而行至北堤之上。朦胧中的陆家营已经到了沉睡的边缘,顺着土道,马秀琴的目光穿梭遥遥张望起南方,目光所在,亦是其心里所惦念的:“伯起,要不我住一晚上?”赵伯起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媳妇儿身上。望着老爷们的脸,马秀琴又把外套慢慢披在了他的身上:“咋不言语了。”赵伯起笑笑:“你当家。”马秀琴哭笑不得,打了他一下:“就知道气我。”深吸了口气,带着些许冷清的清香味便给她吸到了胃里,广袤的田野黑布隆冬一直蔓延下去,张开手臂就又深吸了一口这省神的空气,这才想起腰里还别着一盒香烟呢:“明儿上午我再回去,住一晚。” 

 

  赵伯起点着头,眼前“擦”的一声,他看到马秀琴点了根烟:“咋抽起烟了?”话问得有些多余,便搂紧了她的腰:“你永远都是我赵伯起的媳妇儿。”多年前他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就是从这堤头上把媳妇儿驼回家的,他记得内年自己虚岁正二十四,媳妇儿也是二十四,黄花大闺女。 

 

  “伯起。”马秀琴用手推了推丈夫:“我买的袜子不想穿给贾景林看。” 

 

  “行,咱不给他看。”赵伯起应了一声,又问:“总归是要穿要脱的吧,到时候不就……” 

 

  “给你,给你儿子,给……”马秀琴嘬着烟,一阵胸闷,“给谁看我也不想给他看。”终于咳嗽出来:“给,就算给香儿看我也乐意。” 

 

  “好好好,咱不给他看。”赵伯起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连连笑道:“做得时候绝不让他知道还不行吗。” 

 

  挽着手,在沉默不语中两口子渐行渐远,最终隐匿在广袤平原的暮色之中,消失不见。然而马秀琴心里的希望却都在这堤头表白出来——人到中年后仍旧保留在心底里的那点奢望,像春苗似的,展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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