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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自在行(加料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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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洛阳战争

第047章 洛阳战争

  翌日清晨。

 

  洛阳战争进入第二天。

 

  强装无恙的王世充召集重要将领,下达正式军令。

 

  洛阳城以郎奉为主,王玄应,王玄恕为副。另派宋蒙秋率一万五千人马分批暗中奔向偃师。而一身重伤的杨公卿的任务则是带领两万兵马强攻金墉城。

 

  众将虽不知如此强军压境下,为何做出这样的安排,但也知王世充的确称得上兵法大家,他如此做自然有他的理由,遂领命各自离开。

 

  军事会议完毕,天色渐明,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小雨持续一个多时辰,天色大变,乌云遮日,雷行电闪,小雨瞬间转变为暴雨!

 

  得大雨之助,地面泥泞不堪,这一日,双方只是发生了零星的散斗。

 

  杨公卿府邸。

 

  书房内的密室中,几人围坐,似在商讨着什么事情。

 

  杨公卿,卫贞贞,另外一个人竟然是宋师道。

 

  杨,卫二人都是脸色不太正常,似是大病中的样子。

 

  宋师道依旧一副儒雅君子的模样,只是其眸光中多几分往日不见的智慧与豪气。

 

  杨公卿讲述半晌,叹道:“老夫本以为王世充糊涂到将兵权交给他那大儿子呢,结果交给了郎奉,看来他还有一丝清醒。”

 

  宋师道沉静片刻,似是理清了头绪,开口道:“如此说来是要杨公做饵,引李密屯居于金墉城的兵士。说到底,那里并不是主战场,他还是信不过杨公,目下他最忌讳的人应该就是你。如果杨公这一招真的起到作用,那宋蒙秋更可守好偃师,随后出击兵力空乏的金墉城。进而打乱李密的阵脚,只是为何会给你这么多的兵马呢?难道只是为了诱敌?”

 

  杨公卿笑道:“那怎么可能,如今洛阳被围,他那种多疑之人也不可能给老夫这么多人马做诱饵。因为这两万人马皆是老夫的心腹,王世充如昨夜计划成功,那么这些人马被迫就得认命,但老夫还没死,那王世充的计谋就无法得逞。他派走老夫及亲兵,一是做诱饵,二则是想间接削弱老夫的兵力,与敌人两败俱伤。这老狐狸,只剩一口气了还如此狡诈。”

 

  宋师道点头道:“如今城外李密十万人马围在外面,实在想不通王世充为何还敢兵行险着。”

 

  另外两人同样也是一副不解的神情。

 

  半晌后,杨公卿开口道:“现在说那些也没有用了,看天色,大雨也快要停了,稍候黄昏即到,我们也该出发了。”

 

  卫贞贞接口道:“杨公不等玲珑妹妹了吗?”

 

  杨公卿尴尬一笑:“今日做戏太多,忘记了玲珑一事。”

 

  旋即又想到王世充看见自己重伤样子后眼中闪过的狠毒之色及告诉王世充玲珑娇为救自己而被分尸时,王世充竟然也只是一脸失望,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杨公卿恨声道:“老夫与玲珑多年来为他卖命,他最终也只是拿我们当棋子而已。这趟他不单要赔掉夫人,还要损兵折将,甚至连自己的老命与大明尊教侵入中原的计划也要葬送掉!”

 

  宋师道听后亦苦笑一声:“师道也成了妹婿的棋子了。”

 

  见杨,卫二人不解的神色,宋师道又解释道:“妹婿心怀天下万民,最终却只是平天下,而我却要等到日后他理想中的改革成功后方能恢复自由之身,这不是棋子是什么?”

 

  杨,卫二人不觉莞尔,他们自然听得出宋师道那份玩笑之意。

 

  杨公卿叹道:“你们的计划大到可以将人吓破胆!日后老夫定当尽力辅佐师道,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卫贞贞亦娇笑道:“二哥该清楚夫君性子,非他不愿,实是不能。”

 

  宋师道大笑,待要接话时,门外轻轻传来微弱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杨公卿大喜,低声道:“是玲珑回来了。”

 

  一声低喝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面容丑陋,身材娇小,披着蓑衣的身影闪了进来。

 

  卫贞贞起身帮他脱去蓑衣,玲珑娇扯下脸上的假面具,来到桌前坐下,一脸倦色,其中又夹杂着丝丝欣喜。

 

  喝了几口茶后,玲珑娇开口道:“今日收获颇丰。”

 

  三人亦一脸期待地望向她,玲珑娇继续道:“李密已经偷偷地将大批人马移向金墉,本来只有一万左右兵力的金墉,恐怕明早就会拥有五万以上兵力!”

 

  杨公卿脸色大变,如真是如此,那么他与两万部下恐怕真的一去难回了,于是慌忙问道:“查清楚移向金墉的人马头领是谁了吗?”

 

  玲珑头道:“是李密。”

 

  杨公卿颓然坐下:“元公子昨晚曾警告老夫说,李密最爱用‘奇兵,在重重的布置之下,还会暗中准备一支奇兵,准备给敌人来个出其不意,迎头痛击,这才是李密真正可怕之处。现在看来他城外的布置只是引人耳目只计划罢了,老夫还在纳闷他为何不从东方直接攻来,而要绕到南城门那里。”

 

  宋师道开口问道:“玲珑姑娘查到这些消息可否会被王世充知晓?”

 

  玲珑娇摇头道:“昨夜元公子嘱咐我诈死,今日易容后出去查探,并未发觉任何嫌疑人也在打探消息。本来我有几个秘密手下,但这次事情重大,并没有告诉他们实情。而王世充在洛阳的情报来源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青蛇帮,但帮中行踪一向隐秘的二十几人在数日前全部被人干掉,如我所料不错,定是李密或其手下干的。这一手成功地断绝了王世充的洛阳情报网!而他本来还能依靠我,但此时连我都已经‘死了,他还能依靠谁?”

 

  卫贞贞捏着她小巧的瑶鼻嗔道:“什么死了活了的,多不吉利!”

 

  玲珑娇亦是娇笑还击,看得出二女关系极为密切。

 

  宋师道却摇头道:“此事大不简单,需知任何时候‘军情都是最重要的。王世充绝不可能如此大意。”

 

  杨公卿突然开口道:“老夫记起来了,昨夜老夫说起玲珑被人杀掉后,你那些手下似是都被王世充招揽去了。”

 

  玲珑娇柳眉紧蹙:“如此说来,李密的行动最晚在今日夜里也会被王世充知晓了。”

 

  宋师道又道:“如今李密并分两路,一东一南,东方才是他的主要兵力。”

 

  卫贞贞亦道:“贞贞闻听杨公说过宇文伤也在李密阵中,那为何只有他一人呢?”

 

  言下之意,宇文伤手下也有人马的,按理说也该配合李密谋取洛阳才对。

 

  宋师道沉静片刻,沉声道:“如果我所猜测不错的话,李密定会命令宇文伤从梁都调来兵马,只是过于隐秘,而没被我们察觉罢了,如此一来,李密在东方的主战场上将威风八面,胜算亦大了许多。”

 

  杨公卿叹道:“如今已经要出发了,多想亦无用。只是洛阳南的攻势,恐怕威胁都不小。”

 

  卫贞贞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我们本以为王世充太过狡猾,是以从来不轻易去探听他的府邸,但昨夜得知王世充伤势为真后,玉真姐偷偷去打探了一下,偷听到王玄应不满的发泄,似是说郎奉此人阴差阳违,不似真心对待王世充。而王玄应更是与他不合。”

 

  杨公卿惊讶道:“真是如此?那老夫的怀疑便有些头绪了。”

 

  见三人疑惑地望着自己,杨公卿继续道:“郎奉此人阴笑狡诈,善于阿谀拍马,与老夫一直不合,老夫从前听过此人是外族人,颇有些意见,但他逢人一套,背后又一套,老夫那时便怀疑此人不简单。”

 

  “不管他是哪个势力派来的奸细,对于眼下的洛阳来说,都不是好事。王世充不知为何如此信任他?”宋师道问道。

 

  杨公卿答道:“其实王世充应该也有过怀疑,但他眼下只能如此安排。洛阳内的部署并不是最重要一步,他的最大部署在于宋蒙秋那一块。没想到他与李密斗智斗力,最终想法都碰到一起去了,决战场表面在城南,实际上转移到城东去了。”

 

  宋师道开口道:“如此我们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引李密去斗宋蒙秋,我们渔翁得利。”

 

  杨公卿半晌后点头道:“他做初一,我做十五。”

 

  随即又长笑一声:“老夫一生从未违背过军令,没想到这一次还真的违背了,但这一次却是值得!”

 

  宋师道点头道:“偃师是洛阳东面的最大门户,同时也是洛阳的最后一道防线,因此若是偃师失守,洛阳将立刻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王世充在未知李密移动兵力前的如意算盘一是使奇兵,二是是守稳偃师,伺机攻占更东的洛口与虎牢,如此一来便能威胁瓦岗军大本营的荥阳。而李密大军压境只是表像,陈智略把守金墉城,单雄信率军向偃师进攻,洛口让邴元真率另一支军队驻守,三方的兵力都足以对偃师造成威胁。更何况还有暗中潜伏的宇文伤部下!而王世充再笨也不会察觉不到这些。是以才有今日的部署。”

 

  杨公卿点头赞赏道:“师道不方便露面,不知有没有兴趣暗中陪老夫去当一次土匪,将偃师抢到手?”

 

  宋师道点头大笑。

 

  宋师道为何在这里?元越泽又跑哪里去了?

 

  且说昨夜元越泽与杨公卿,玲珑娇详谈一个多时辰,随后又叫来单美仙与卫贞贞为杨,玲珑二人医治。天色很晚后才回到自己的小宅院。

 

  翌日,习惯睡懒觉的他还在做着美梦时,就被一道淡黄色身影给揪着耳朵吵醒。仔细一看,元越泽是分别个把月的宋玉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这么久,元越泽一把拉住佳人就是一顿乱啃,只把宋玉致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被对方几乎剥了个精光,元越泽正欲扬鞭上马时,门外传来不合时宜的敲门声,窘得春情泛滥的宋玉致发起娇嗔来。

 

  元越泽忙止住荒唐,二人收拾妥当后跟随脚步虚浮,窃笑不已的单美仙来到大厅。

 

  厅中有一男二女,男的竟然是宋师道,一女是素素,另外一女长相与宋玉致颇为相似。

 

  几人分别介绍见礼后,元越泽得知那陌生女子原来是宋缺的大女儿宋玉华,是宋玉致接来做客的。而宋师道则是在竟陵附近与宋玉致几人偶遇,宋玉致遂邀请他也来见见元越泽。没想到宋师道恰好在洛阳风起云涌之时到来。

 

  元越泽见宋玉华一脸冷漠,只是淡淡打过招呼后便不发一言,虽心里有疑问却也知眼下不是询问时刻。便与宋师道胡吹起来。元越泽将最近所有形势讲给他听,亦要求他多与杨公卿打打交道。宋师道则讲起在江湖这小段日子里的遭遇。

 

  二人不管周围几女的存在,正侃得口水互喷时,云玉真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张纸条。

 

  “夫君,出事了!”

 

  云玉真呼吸紊乱,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那般冷静。元越泽心头登时一凛。

 

  云玉真递过纸条,开口讲道:“云芝今早到北码头去取情报,哪知一去不回,快一个时辰后,我在门口发现了这张字条。”

 

  元越泽一脸冰冷地盯着手里的字条,上书:阁下夫人与在下路遇,笑谈几句,甚为投缘,遂在阁下没应允情况下被在下邀请至西平做客,阁下若不放心,可顺路寻来,夫人是为在下贵宾,在下定当以礼数相待,请勿担心。

 

  “砰!”

 

  元越泽面色大变,星眸含煞,一掌将圆桌拍碎,对云玉真怒声道:“我不是让你们小心吗?这个时候还要云芝出去做什么?难道不清楚我们满地都是敌人吗?”

 

  众人都是头一次见元越泽发火,当下噤若寒蝉,云玉真更是委屈地哭出声来。

 

  单美仙责怪地看了元越泽一眼,众女夜夜与他狂欢,早晨起床都无多少力气,按时取消息的事自然由云芝来做了。只是如今被人拿住把柄,元越泽急火攻心,失去理智,才有刚刚的表现。

 

  拉着云玉真的手,示意众人坐下,单美仙皱眉道:“夫君错怪玉真了,这些拿住云芝的人似是早就有奸计,否则不会如此轻松便抓走她,云芝这几日来也习到些本事了。发火也解决不了事情,还是冷静下来吧。”

 

  元越泽闭目半晌,复又睁开,点头道:“美仙说得是,我自己都乱了阵脚,还拿什么去与那些险恶之辈争斗。”

 

  随即拉过依旧轻声啜泣的云玉真,歉然道:“玉真莫要哭了,是我不好,你要不解气,打我几下吧。”

 

  云玉真知他心情烦躁,此时还顾及自己心情,哪还会责怪他,低声道:“是玉真不好,本该亲自去的,但怎奈……”

 

  话未说完,小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宋玉华刚刚冷漠的表情已经开始精彩起来,亲眼见到这传闻中的妹夫后,亦是心头暗赞果然是人中之龙,刚刚大发雷霆那一下,完全不似外表那般温文尔雅。随后更是毫不顾及面子,当中对云玉真道歉,甚至为了讨她欢心而放弃男人的尊严的让她去打他。在这种年代,男人的地位是占着绝对主导的,莫说男子被自己的妻子打,就是向自己的妻子道歉已是极为难得,那还要夫妻之间感情极为融洽而妻子又极受恩宠。元越泽这种男女平等的观念看在宋玉华眼中有一丝不解,更多的却是欣赏,无论这时代女人被古代三从四德思想毒害得多严重,内心里还是期望得到男人平等地对待与尊重。

 

  元越泽进屋后也只是与宋玉华简单见礼而已,此刻注意力全在云芝被掳之事上。

 

  单美仙接过纸条沉思片刻后道:“他们该是那红衣法后派来的人,定是担心夫君会阻碍李密夺得洛阳,用此计将夫君引开。”

 

  元越泽在一旁奇怪地道:“这纸上的确有一丝怪异的气息,似是他们刻意留下的,但美仙如何肯定对方的来历?”

 

  单美仙笑道:“夫君与他们交手次数也不少了,你平静下来好好感受一下。”

 

  元越泽点头后轻抚上纸片,半晌后点头道:“的确如此,我曾与那大明圣尊教过手,他们两方势力的气息虽然都很邪异,仔细分辨下确实有不同之处。”

 

  素素在一旁替云玉真擦干泪痕后感受一下那道气息,脸色古怪道:“似乎不像是那种穿乌金铠甲怪人的邪气。”

 

  元越泽道:“这恐怕是他们掩人耳目的法子,要我们相信是被大明尊教的人所要挟。因为他们这种气息更像大明尊教之人所发。但假的始终是假的。如果说大明尊教的邪气是魔气,那么那法后手下的邪气便是妖气。”

 

  随即元越泽又道:“他们的目的只是引开我而已,只要云芝没大碍就好,我立即追去,你们各自小心,二哥最好与杨公打一下交道吧,于公于私,他都是个值得交的人。”

 

  简单与几女道别后,元越泽独自一人偷偷潜出城,沿路上对方分路段留下的气息与暗号追了上去。

 

  洛阳战争第三日。

 

  杨公卿一部人马行得缓慢,来到金墉城外五里安营扎寨。而金墉城内的瓦岗军似是毫不在意他们一般,只将城墙重重把守,也不出击。如此一来,正好双方得利,瓦岗军的主要目的再明显不过,那就是偃师。而杨公卿更是不想与对方硬拼,否则便是便宜了王世充与宋蒙秋。

 

  李密以四支部队对偃师进行布置,真正进行攻城的是单雄信的部队。不过有著丰富行军经验的宋蒙秋却从部队扬起的烟尘察知这其实是一支乌合之众,应该是老弱或是新兵所组成,因此该部队显然是个诱敌之计,若宋蒙秋贸然出兵,真正的奇兵便会攻击偃师,让宋蒙秋首尾难顾,进而败北。

 

  宋蒙秋按兵不动,目下便是见招拆招,以静制动。

 

  而洛阳城南方面,李密亲自带兵数万,疯狂打击郎奉。郎奉亦不是蠢人,双方斗智斗力,互有损伤。

 

  但李密带领城南军队一事由玲珑娇传到杨公卿耳中后,杨公卿与宋师道都糊涂了,根本分不清到底李密是在哪个战场。

 

  战争持续到第七天。

 

  转机出现。

 

  一直躲在偃师中的宋蒙秋查知李密在金墉城的部队有异状,似是在每天后半夜偷偷将大批部队秘密移往金墉城北的邙山,若从邙山出击,可从偃师东北方直接冲杀而下。宋蒙秋得坛子回报后并没有下命令,如同未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一般依旧一动不动。

 

  杨公卿大营。

 

  宋师道坐在杨公卿对面,仔细地查看着桌上的地图。

 

  只见洛水横贯正中,上方接近图顶处是与洛水并行横流的黄河。东都洛阳以一涂黑了的方格作代表,置于洛水西端处,往东依次是偃师,洛口,虎牢和萦阳,后两者分别筑在泛水和索水之旁,由黄河把洛、泛、索三条河流连接在一起。

 

  宋师道指着位于洛阳和偃师之间稍北处代表城池的标致叹道:“金墉真是个绝妙的战略城池。”

 

  杨公卿点头道:“目下我们与金墉城,宋蒙秋成三角之势,加上单雄信与潜伏着的宇文伤下属,则成为一个更为复杂的五角战阵。大家都在忍,但暗中部署不断,宋蒙秋倒也老道,并没有被李密瞒天过海一计所吸引。”

 

  宋师道亦道:“但宋蒙秋一定担惊受怕,兵力上他绝对敌挡不了外面的几股强大势力。而在现今的情势下,杜伏威和沈法兴的联军随时可攻袭江都,随后北上,窦建德则意图南下,李阀亦要应付西面薛举父子的大军,李密能否及时夺得洛阳,实争胜天下的关键。所以李密欲得洛阳之心,比镬上的蚂蚁还要焦灼难熬。如今只看金墉方向与宋蒙秋谁先出手罢了。”

 

  杨公卿沉思后道:“不知城南战况如何,等玲珑回来后便知晓了。”

 

  宋师道笑道:“看如今形势,城南结果已经无关痛痒,但李密的真身到底在何处?而我们也要好好策划一下如何谋取偃师。”

 

  杨公卿冥思片刻:“最好当然是他们拼得两败俱伤,我们也好渔翁得利,但这想法太过理想。金墉方面并不知晓我们的目的,定会留下最后一手防备我们。而如果结局已定,宋蒙秋落败的话,那我们就要硬拼。而金墉方面落败的话,那就要理想许多,宋蒙秋此人喜好功名,老夫甚至以为可以劝他归降。但关键点在于洛阳城最终会落在谁的手上。”

 

  帐外突然有人来报玲珑娇归来,杨公卿立即请她来见。

 

  尚书府。

 

  书房地下的密室内,虽然装饰华丽,但湿气颇重,有种凄惨恐怖的感觉。

 

  王世充气若游丝,怒瞪跪在身前的大儿子王玄应,咳了半晌才静下来:“你这畜生,杀了郎奉有何好处?你目下得了兵权,洛阳一旦被破,你我都是奴隶!你还是个狗屁的将军?”

 

  王玄应左脸上红红的手指印尚未消失,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抬头哭道:“爹,你不要信谣言,郎将军被宇文伤与李密夹击,能活着退回军营就是天大的幸运了,他后来传给孩儿帅印,才咽下最后一口气,真不是孩儿杀他的!”

 

  王世充闭目摇头,万念俱灰道:“不用再说了,你下去吧。”

 

  王玄应慌忙道句身子要紧后退出秘室。

 

  半晌后,王世充气息逐渐平复,猛然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艰难开口对屏风道:“荣轩,如今不得不使出最后一招了,你会不会支持我?”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身材瘦弱,面色惨白,只听他语带惊讶道:“难道圣使打算使用《八脉回天大法》”

 

  王世充勉强坐起,苦笑道:“我王世充一生算计人,没想到只被人算计了一次,就几乎失去了一切,《八脉回天大法》你我都知,乃我圣教无上大法,可起死回生,但行功之法是要借助另外一个人的全身精气贯入受法者的奇经八脉,这个人还必须是习我圣教《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方可,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否则我圣教在中土将会大败。”

 

  荣轩似是在疑虑着什么,并没有回答。

 

  王世充又道:“我这些年来的确在官场中改变了许多,但也是身不由己。对圣教之心,从未改变过。”

 

  荣轩沉思半晌后答道:“圣使勿要怪我多嘴,你这些年来的确改变了太多。不过《八脉回天大法》一旦使用,将折损你最少三十年寿命,以圣使目前的情况看,恐怕恢复正常后最多也只能活上一年。荣轩为圣教牺牲亦不难,但圣使一去,又如何在中土振兴我圣教?”

 

  王世充叹道:“眼下已经不容许我们想太多了,如不恢复,可能几日内洛阳就将沦陷。”

 

  荣轩点了点头:“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王世充语带凄凉地道:“荣轩跟在我身边几十年,也辛苦了,以后你将活在我的体内。大法运行后需要一日静养,我们现在便开始吧。”

 

  荣轩默默点了点头,脸上毫无即将死去的哀愁,反倒是带着几丝荣幸与欣喜,缓步来到王世充身前,单手抵上他的天灵盖……

 

  一日后。

 

  宋蒙秋接到一则神秘消息,偃师西南五十里,有数万瓦岗军精骑扎营。老谋深算的宋蒙秋当下派探子找寻,探子飞速查询后回报消息属实。宋蒙秋略一思索遍猜测到这些骑兵定是瓦岗军的核心力量,第一时间发动偃师九成以上兵力偷袭对方营。突如其来遭到偃师军的猛烈攻击,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整个瓦岗军变成无头苍蝇,到处乱窜。呈现围剿之势的偃师军与瓦岗精兵硬碰硬。直将这一片宽广战场便成人间地狱,修罗屠场。

 

  生命在巨大暴力的互相撼击下,显得卑微无助,成王败寇,胜利就是这地狱战场的唯一真理。

 

  虽然宋蒙秋处于主动,掌握优势,但他没有想到,瓦岗军的头领李密竟然就在阵中!几个回合下来,宋蒙秋命丧黄泉。冲杀数个时辰后,天色已近黄昏,剩余不足一万的瓦岗军在李密领导下直冲偃师。

 

  取得偃师这一关键城市,虽然损失惨重,李密却依旧兴高采烈,正与独孤阀众人及部下们畅谈时,门外有探子回报。

 

  李密端坐主座,身旁一众将领与伙伴皆在座。

 

  探子跪地道:“密公,有两个重要消息,第一个是昨日上午宇文阀主阵前强杀王玄应,今日王世充不知为何竟然恢复如初,与宇文阀主及密公的替身大战良久,最终两败俱伤,密公的替身战死,双方仅剩下的万余兵马也拼得天昏地暗,最终收兵后,双方几乎都失去了战斗力。宇文阀主亦不知去向。”

 

  屋内众人喜出望外,似是对宇文伤这个合作伙伴的生死毫不关心,李密更是开怀大笑:“那第二个消息又是什么?”

 

  那探子略一迟疑后道:“金墉城被杨公卿鸠占鹊巢,本来留下的两万人马皆被他们下了,醒来时只有投降,留守的陈智略将军亦被擒住。”

 

  李密心头一凛,心念电转,大笑道:“杨公卿居然还会来这一手,明日我军就先拿洛阳,待单将军到来后再剿杨公卿!”

 

  沈落雁秀眉轻蹙,开口制止道:“密公请三思,我军的确携大胜之威,可王世充此人向来诡计多端,只说可以恢复那伤势就让人匪夷所思。杨公卿行动怪异,会不会是出于王世充的指使?如果杨公卿在我们夺洛阳时再来鸠占鹊巢这一着,我们该如何抵抗?眼下我们的兵力实在有限。而且宇文伤下落不明,恐怕他隐藏着的兵力也不会再为我们所用。”

 

  独孤峰在一旁插口道:“的确如沈军师所言,我们一旦离开,而杨公卿偷袭这里的话,就会将我们与单将军隔离开来,这是最致命的一点,密公万勿冲动。”

 

  李密正欲再开口,突听外面有士兵喊道:“报!王世充率大军在城外叫阵!”

 

  屋内众人皆是一愣,李密大笑道:“他不是又受伤了吗?竟然还敢自己来送死?大家随我出去看看!”

 

  众人情绪激昂,点头应是。

 

  偃师城门下,双方对峙,军队都是只有一万多人而已,看起来有些寒碜。

 

  阵前的王世充一身盔甲,脸色红润,似是完全没受过半点伤似的,但他眼中满是悲愤,提刀怒喝道:“李密,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还我儿命来!”

 

  李密军阵中人才鼎盛,李密,独孤峰,尤楚红,这三大高手外,还有如程知节,徐世绩,裴仁基这等武将,还有长白双凶这样的高手。

 

  而王世充这边,只有他,杨公卿及其他几名小将领。

 

  李密望了一眼杨公卿,轻蔑一笑道:“王尚书,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如何?想我李密自负,却也从未尝过!”

 

  李密简单一句话就将对手战场上最该保持的冷静心态打乱。

 

  瓦岗军已经笑做一团,王世充老年丧子,伤疤再一次被戳痛,怒火滔天喝道:“那你就还我儿命来!宇文伤那老贼命长,但吃我一掌,最少也要休息半年,如今你们阵中再无一人是我对手!”

 

  王世充计划打得好,目下就吃准了对手爱面子这一点,否则对方一旦一起上,他还真的不一定能赢,但他还有最保险的一招。

 

  程知节五大三粗,瓮声瓮气地喝道:“老匹夫,休得猖狂,待某家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李密喝道:“程将军万勿冲动!此时我们稳赢,阵前无所不用其极,哪有那么多门道,一起上!”

 

  王世充待要再骂时,对方已呈品字形方阵冲杀过来!

 

  血战拉开序幕。

 

  两阵对垒,鏖战不休。箭飞如雨,骑兵冲锋,步兵互砍,血肉横飞,尸堆如山。

 

  惨烈,壮阔,狂暴的场景尽现眼前。

 

  王世充一人独斗李密,独孤峰,尤楚红,长白双凶,逐渐开始落于下风。

 

  杨公卿亦与徐世绩及沈落雁混战在一起。

 

  不远处的一座大山上,宋师道立于山头,运功凝聚目力,关注远处的战斗。

 

  宋师道心头暗笑:“王世充这一辈子不知道算计倒了多少人,最终被李密给算计了一次,想不到还要被杨公给算计一回!”

 

  宋师道想起接到昨日玲珑娇的消息所言,王玄应与郎奉遭宇文伤击伤,王玄应与郎奉二人回帐片刻,王玄应就手执大印宣布郎奉已死,临终托付自己带为执掌大军一事。以杨公卿与玲珑娇对王玄应的了解,自然都想得到是王玄应干掉了郎奉。而后杨公卿又命玲珑娇暗中将最机密的情报送给宋蒙秋,期盼双方拼个你死我活,结果倒还满意。而这期间,正是宋师道密谋下药,将留守金墉城的新兵弱兵饮用的井水中暗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金墉。

 

  今日王世充突然恢复生龙活虎,杀子之仇不报不休,阵前硬撼宇文伤,受伤也不轻,而宋师道与杨公卿密谋,第一时间派去送信人,将半真半假的消息回复给王世充。王世充闻听偃师落于李密手中,登时心头一冷,又闻杨公卿收得金墉两万人马,手中已有近四万兵力,当下命令杨公卿与之联合,掌握主动,立即动兵诛杀元气大伤的李密。

 

  王世充不是傻子,眼下杨公卿想要反他,他将没一丝办法,于是开口承诺只要洛阳保住,必定封做大将军云云。杨公卿也是做戏做到底,彻底稳住王世充。

 

  双方人马互相冲击,喊杀之声震天。

 

  王世充本就是压着的伤势已经开始复发,虚晃一招回头便退,哪知却被李密料得先机,吸纳多时的地气渐渐充沛丰盈,大吼一声,罡拳带起凛冽气势以雷电之速急捣王世充背门。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王世充挥掌回挡,一声巨响后,王世充如纸片一样飞退,大喊道:“杨将军,此时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李密一个愣神间,杨公卿昂首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啸。

 

  后方烟尘大作,似是上万骑兵驾驭雷霆之势突入战圈。

 

  转瞬间,形势大变。

 

  原本剩余的瓦岗军与降军也只有不到两万而已,李密更是担心降军的心态,自然不敢立刻派出场,是以双方兵力差不多时,李密有完全把握拿下王世充,对方突然再来强兵,李密不多做纠缠,连忙收兵回城防守。

 

  王世充心头大笑,只要这些兵士在手,在李密帮手来到之前,定能击败他。

 

  王世充身体有些虚弱,却也挡不住那份兴奋。不料本是扶着他的两个士兵突然用力擒住他,王世充心头一寒,运功反抗,刚震开两人,杨公卿突然出手,制住他一身大穴。

 

  王世充心头那个最可怕的念头再次浮现,依旧强装冷静喝道:“杨将军,你这又是为何?”

 

  杨公卿也不答话,挥手使手下人将王世充押下去。

 

  王世充残余的部下本就对杨公卿信服,眼下能做的也只有投降认命。

 

  残阳西沉,夕阳赤彤彤的触目惊心,就似被无数伤亡战士的鲜血染成的红色。

 

  李密等人已回到城头上,正准备对抗大军攻城时,却看到一出好笑的戏剧,杨公卿阵前造反。

 

  李密等人心头暗笑:杨公卿此时手里的军队不过几万而已,如单雄信到来,再招集一些洛口的军队,那洛阳就将改姓‘李了。但目前最让众人心怕的是杨公卿不顾死活的攻城,结果最好的情况下,也就是两败俱伤而已。这显然不是李密想看到的结果。

 

  李密老奸巨猾一笑:“杨将军果然是老谋深算,不过此时洛阳城更值得你去夺取吧!”

 

  杨公卿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亦大笑道:“洛阳老夫不惧怕任何一个人,连元越泽都不在城中,老夫先强攻下偃师,再回洛阳又如何?”

 

  提起元越泽,李密心头一凛,那可怕的家伙自从洛阳开战就只露过一面,自己这一方派出的高手也没再回来,定是已死。

 

  沈落雁听到元越泽的名字,脸上表情开始复杂起来。徐世绩见沈落雁的表情,则是妒火中烧。

 

  心思一转,李密大笑道:“你该不会是将洛阳城打下来送给那魔门中人吧!”

 

  杨公卿冷哼道:“这个还用不着你来管。”

 

  李密镇定道:“那就来攻吧,最后看看到底会便宜了谁!”

 

  杨公卿竟然真的下令攻城。

 

  李密这一方准备并不充分,但是依靠着坚固的城池与高耸的城墙,却依旧可做抵抗。而杨公卿一方似是早有准备,各种攻城道具,冲车,云梯等皆在二人对话间准备到位。远处更是隐约可见投石车在被推上前线。

 

  城墙上众人心头大惊。

 

  攻城战中,往往是守的一方最有优势,但李密眼下的兵力几乎都是骑兵出身,而对方人马虽然不算多,可各种器具齐全。所以对方只要远攻,那李密将没有任何优势。

 

  杨公卿似乎是死心眼儿了一般要将李密攻退,远程攻城武器开动,大石块,火油等可怕道具砸上城墙,瓦岗军在对方还未靠近就已经开始死伤惨重!

 

  李密心头大狠,执意守住这得来不易的城池,沈落雁眉头紧皱:“密公,杨公卿似是怕回到洛阳再被我们袭击,誓要夺回这座城池。而我们如今刚刚站稳脚,援兵未至,可以先退出,等与单将军相会后卷土重来,那时到手的将不单单是这小小的偃师,而是整个洛阳!”

 

  李密的担心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如今各方蠢蠢欲动,如果不尽快拿下洛阳,无人能保证明后日这前年古都会改姓做什么!可眼下的确如沈落雁所说,杨公卿心志不移地猛攻,最终吃亏最大的还是瓦岗军。

 

  虽然心头不甘,李密依旧叹了口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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