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魏思雅端着一杯可乐坐到我对面，问我道：「小宇，下午你怎么就突然跟玲姐吵起来了？她毕竟是你妈妈，你们母子两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你还非要跑了……」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魏思雅继续说了起来。

　　「你也是，你跟余伟是不是最近闹什么矛盾了？之前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我放下咬了一口的汉堡，对着魏思雅摆摆手，说道：「唉，思雅姐姐，别提了，反正我就是不想让我妈跟余伟有什么关系。」

　　我看见魏思雅眼珠转了转，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但她也没有追问，而是指着我面前的餐盘说道：「你晚上就吃这个？要不你还是回去跟玲姐道个歉吧，你妈妈的脾气你也知道，虽然你是她儿子，但她是不可能主动来找你的。」

　　我听魏思雅这么一说，看来她也认定了这件事应该我去跟妈妈道歉。我现在心里虽然有一点后悔，但一想到我毕竟都出来租房子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于是我故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喝了一口饮料，对她笑道：「没事，我在外面有地方住，挺好的，家里住久了还觉得不自由呢。」

　　魏思雅白了我一眼：「我看你倒是把玲姐那一副脾气学得挺像。」

　　「哈哈。」我尴尬地笑了两声，接着问道，「对了，思雅姐姐，我妈为什么要给余伟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新的行动，还非要找他？」

　　魏思雅听我这么一问，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小声说道：「本来这件事是保密的，不过你是玲姐的儿子，为了让你放宽心，就告诉你吧。」

　　我连忙点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

　　「黑老鬼这个案子其实挺棘手的，虽然他已经被抓了，但他手下在市里还有很多涉黑的场所在运营，而且他的上线，也就是那个贝克也没抓到。现在黑老鬼这条线断了，这帮人里瘾君子也挺多，他们虽然不知道黑老鬼被抓，但断货两个月，再这么下去，就危险了。」

　　听着魏思雅神神秘秘地跟我说这么多，我疑惑地问道：「这有什么，把他们全抓了不就行了？」

　　魏思雅看着我，笑了笑，又小声道：「这里面好多东西你不懂，我就问你，你要抓总要有证据吧，现在他们没货，哪来的证据？以什么名义抓？退一步说，就算抓，抓哪些人？抓多少？抓完之后呢？那个贝克还抓不抓？」

　　我被魏思雅给说得都要懵圈了，于是直接问道：「算了，你们这个我也不懂，那我妈为什么要找余伟啊？找他干什么？」

　　「余伟不是之前跟罗熙涛谢辉他们挺熟的吗，而且也是挺正直的一个人，之前也帮过许多忙……」

　　我一听魏思雅说余伟正直，内心就暗暗发笑。不过我没打断她，而是默默等她继续说。

　　「我们准备让余伟冒充黑老鬼的侄子，代替他混入黑老鬼这个圈子，然后暗中搜集证据……」

　　我一听，就感觉毛骨悚然，这……怎么想也有点天方夜谭的意思。不说到底行不行，就做卧底这件事，我突然想到了爸爸……他就是因为做卧底而被杀害的……

　　于是我直接打断了魏思雅的话：「不是，这也太危险了吧，余伟能答应？要是被发现，那不是直接被杀了都有可能。」

　　「不不不，没什么危险的，他们又不知道余伟到底是不是黑老鬼的侄子，而且我们也有考虑，放心吧……」

　　我默默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她在说什么。

　　于是魏思雅紧接着说道：「这下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要给余伟打电话了吧？还不赶紧给你妈妈道……」

　　「咦，思雅，这你朋友？你们聊什么呢？」

　　魏思雅话还没说完，只见之前跟她坐一起的那个男的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坐了过来，看着魏思雅道。

　　魏思雅见这人来了，连忙像刚想起似的，对我介绍道：「对了小宇，还没给你介绍，这是我男朋友，秦洋。」

　　我看着那个人，他的年龄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怎么成了魏思雅的男朋友？魏思雅怎么说估计也有二十四五岁了吧……

　　我正这么想着，秦洋却伸出手来跟我握在一起：「你好，我叫秦洋，现在在三中读书。」

　　我连忙也自我介绍道：「我叫赵宇，你好。」

　　我俩握手完毕，魏思雅又笑着向秦洋介绍道：「这是我单位领导的儿子，正跟他妈妈吵架呢……」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秦洋对着我笑着，心里面却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主要是刚才秦洋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他是三中的，这瞬间就让我觉得有跟他保持距离的必要了。

　　三中跟我们一中不同，三中属于是职高，里面的学生基本上都是那种考不上高中，又交不起高价择校费的人的选择。读了这个学校，基本上就跟大学无缘了。三中的学生，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抽烟喝酒打群架，而且听说他们学校的男女关系也很混乱……

　　魏思雅怎么说也是个警校毕业的大学生，怎么会找了个混混高中的男朋友？

　　我正这么想着，秦洋却接过话头，对我笑道：「兄弟，有什么事非要跟家人闹呢？没意思，真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搂住了魏思雅的腰肢，而魏思雅也没有反抗，两人显得很自然的样子。

　　「是啊，小宇，说真的，你现在就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

　　「不不不。」我摇摇头，「没必要，我有地方去。」

　　我三两口就将手上的汉堡吃完，随后站起身，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那边还有同学找我玩儿呢，我先走啦。」说完，我就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而身后还传来魏思雅的声音：「唉，小宇，大晚上的去哪儿玩呀？」

　　走出肯德基，我又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其实我哪有什么朋友，在学校里我跟谁都走得不算近，唯一一个走得近的也就余伟了，他还一天天觊觎妈妈的身体……

　　我在繁华热闹的都市街头转了两圈，感觉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于是便回到了我租的公寓，现在说睡觉也太早了，我只好继续在床上漫无目的地躺尸。

　　拿出手机，我看了一会手机上的无聊段子，实在是百无聊赖，然而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一件什么事情，是什么呢？对了，还没买洗漱用品！

　　本来之前说出去吃点东西再买点洗漱用品，结果在肯德基碰到了魏思雅，一番交谈之后把这事儿给忘了……于是我又起身穿上鞋，准备下楼买东西。

　　出了电梯，走出公寓大楼来到街上，夜晚的城市依旧热闹，再加上我住的这地方本来就是商业区，路上街灯明亮，行人众多，看着这一派生机的画面，我想着反正都离家出走了……再像以前那样规规矩矩地吃完晚饭就睡觉，岂不是有点亏？

　　我看到楼下有一家网吧，于是一转身就走了进去。

　　「网管，开台机子。」

　　「包夜还是充会员？」

　　我猛地想起我还没满十八岁，于是便对网管说道：「开个十块钱的临时卡吧。」

　　网管也很懂，很快拿着一张卡刷了一下，就给了我一张单子，上面是账号密码。

　　我从网管手上接过单子，又问他道：「厕所在哪里？」

　　「那边。」网管指了一个方向。

　　进了厕所，我正站在小便池前释放，这时，背后一个隔间里传来什么人打电话的声音。

　　「喂，老大？我已经接近你说的那个人了……」

　　「放心。什么？嗨，我都记着呢。一不能暴露咱俩的关系；二只能接近，正常交往；三……找机会打好关系，再把那个人抓住之后……」

　　「放心老大，这栋楼的管理员我熟得很，也是我们学校刚毕业的，家里不管，混了这么个事，监控什么的到时候一个电话让他删了就是了……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着呢，慢慢来嘛……」

　　「好的好的，没问题。等你到时候真的成了，我也跟着你吃香喝辣，哈哈！」

　　「行行行，那就这样，挂了老大。」

　　里面那人打电话的声音听得我是云里雾里，不过我也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反正网吧这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看厕所上贴的那些小广告就知道了，什么枪支弹药、迷药催情药啥的……不过这都跟我没关系，上完厕所，我裤子一提就走出去了。

　　我随便找了台角落的机子打开登上，接着就开始了我游戏里的战斗。玩了一会儿，突然，我都没注意旁边什么时候坐了个人，只感觉他拍了我一下，随后一个声音对我道：「兄弟？你也玩这个？哪个区？要不要一起？」

　　我转过头去一看，我旁边坐的这人不正是秦洋吗？

　　「赵宇？」秦洋看到是我，一下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秦洋？你不是跟思雅姐姐一起吗？」

　　秦洋靠着背后的座椅，拿下耳机，对着我道：「嗨，刚才陪她逛了会儿街，送她回家就没事了呗。怎么，你经常来这网吧上网？」

　　我摇摇头：「第一次来。」

　　「这样啊，我就住这附近，经常在这儿上网。这网吧我几个同学是这儿看场子的，上网不要钱，以后要上网跟我说一声呗。」

　　我一听上网不要钱，那感情好啊，连忙点头：「好啊，没问题。」

　　「对了，你哪个区的？来我们一起。」

　　秦洋接着又招呼网管拿过来两瓶饮料，我们俩就开始一起玩游戏了。他这人感觉有点自来熟，跟他玩几局下来，一开始我对他三中学生身份的那种戒备也没有了，毕竟是同龄人，很快我们就打成一片。

　　到了晚上十一点，一直以来的生物钟告诉我我现在该睡觉了，而秦洋却精神百倍，看来他们学校倒是可以随便不去上课。临走之前，我跟他互相加了个微信，我还想着以后上网不要钱呢。

　　再之后，我便走出了网吧大门，留秦洋一个人在网吧里厮杀。我找了个超市买了毛巾牙刷，就回我租的公寓准备睡觉了。

　　无聊的周末很快过去，星期一早上，一直以来手机定的闹钟将我从睡梦中叫醒。我从床上坐起，看着四周有些稍显陌生的房间，坐着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我现在不在家里，而在外面租的公寓里，我离家出走了。

　　我左思右想了一会儿，到底去不去学校呢？还是去吧，虽然跟妈妈吵了一架，但要是不去学校，估计就算妈妈不来找我，学校里的老师也会联系妈妈的，到时候可能更加麻烦。

　　我还是按照正常时间去了学校。早上一进教室，我就看到余伟看我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妈妈之前联系过他，看来他可能知道我跟妈妈吵架了。

　　虽然我很想知道妈妈跟他说了什么，妈妈又派给他怎样的任务，但现在我也不好去问，于是我就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平常一样，在教室里该干嘛干嘛了。

　　这样平淡的日子过去了一周，我开始有些后悔离家出走这件事了，老实讲，其实当初在妈妈办公室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只是现在更后悔而已。

　　搬到外面，一个人住在陌生的环境，不仅每天都要考虑吃什么，而且还是花的我自己的压岁钱。

　　要是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我一定第一时间承认错误，然后马不停蹄地搬回去。然而妈妈并没有，妈妈的脾气我是了解的，除非是我主动给她承认错误，否则她肯定不会问我一句。然而我也是憋着一股气，我虽然很想回去，但我就是不愿意主动去找妈妈……那就这么着吧，先走一步看一步呗。

　　而更让我着急的是，在我不在家的这一个星期，不知道余伟有没有去骚扰妈妈……

　　好不容易让余伟从我家里搬出，本来以为妈妈再也不会跟他扯上关系了，谁知道现在他们又搞了个什么计划，让余伟去冒充黑老鬼的侄子……我现在特别想知道，这一周时间，余伟跟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这几天在学校都没怎么跟余伟说话，我们除了偶尔见面打个招呼，他也没来主动找过我。

　　这天下课，余伟突然冷不丁地凑过来，问了我一句：「赵宇，你跟你妈吵架了？」

　　果然，他还是知道了我跟妈妈吵架这件事，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而这几天他又跟妈妈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他，淡淡地道：「也没什么，我妈找过你了吧，找你干什么？」

　　余伟连忙摇摇头：「没干什么，没干什么。」

　　我看着他连连说了几句「没干什么」，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我一时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我正想开口追问，余伟却仿佛被什么吸引，转过去跟班里的其他人聊起天来了。看来他是故意躲着我。

　　回想起来，余伟这几天一放学就往学校外面去，他是住校的，按理说住校生放学应该直接去食堂吃饭，他却一放学就不见人影……他肯定是去妈妈那里了。看来，我还是得找个机会去妈妈办公室偷看一下……

　　说干就干，下午一放学，我观察着余伟，他果然一放学就随着人流冲出校门，很快不见人影了，而我则直奔妈妈单位而去。

　　进了妈妈的单位，一路上我畅通无阻，毕竟从门口的保安到办公楼的一些人，都比较熟悉我的面孔了。我径直上了办公楼四楼，慢慢走近妈妈的办公室门外，本想轻轻推开门看看里面，结果门把手怎么都扳不动，抬头一看，里面也没有开灯，看来妈妈并不在办公室。

　　既然妈妈不在办公室，会在哪儿呢？

　　我刚下电梯来到一楼，迎面却碰上了穿着一身警服的魏思雅。

　　「小宇？」魏思雅叫住了我，脸上露出一脸看穿的表情，「怎么，想通了，来找妈妈啦？」

　　我冲她咧嘴一笑，心里瞬间思考起来，干脆来个将计就计。

　　「对啊，我妈怎么不在办公室？」

　　「玲姐最近都带着余伟在西郊训练呢……」魏思雅歪着头，若有所思地道，「本来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的，但我现在有事又走不开，要不你还是给她打个电话？」

　　「不用了，我直接去吧。」

　　「你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怎么去啊？」

　　「没事，我路上给我妈打电话。」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就向办公楼大门外走去了。

　　说给妈妈打电话当然是敷衍魏思雅的，我现在跟妈妈还处于冷战之中，要是真打了电话，我还怎么暗中观察？

　　一路上我不断在心里念叨着：西郊训练、西郊训练……估计是妈妈在那儿训练余伟吧。

　　想到这里，我又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安，妈妈单独训练余伟，那岂不是又给了余伟发挥空间？不行，我得尽快赶过去，看看妈妈到底在给他训练什么。

　　虽然我没去过那个地方，但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我一个人在家没事就喜欢乱翻东西，曾经翻到过妈妈的一本工作笔记。那时候妈妈刚进入警局不久，在一次单位组织的什么比赛中拿过奖，而比赛地点就是在西郊的一个训练营，现在想起来，凭着我模糊的记忆，只要往西郊方向走，我一定能找到西郊训练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