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捡起了一片带血的碎布，又闻到尚且弥漫在空中的电离气息，心中略一推算，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着他在现场兜兜转转，来到了狮鹫旁边蹲下，浓郁的血腥气中，似乎萦绕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幽然馨香…… 

　　一片似乎有被坐过痕迹的青草，中间似乎带着点湿腻，晶莹泛光。 

　　男人的双手脱去，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头上是金色的细碎短发，脸上的神情却显得有些邪异。 

　　他拔下那根草，凑到鼻下深深一嗅，嘴边便倏然勾了起来。 

　　“我找到你了……” 

　　一处森林中的平整地面，此时已经是箭矢丛丛，爆坑遍布，树木伏倒倾断，帐篷燃烧，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尼尔站在这片毁坏营地的正中央，一双周围的环境肮脏的格格不入，宛如无暇白玉，莹剔水晶似的姣净周围，所有的污迹、石头，以及士兵的铁靴踩踏出来的泥水，都自行被排斥到一米开外，而更神奇的是，连脚下的地面材质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泥泞的变得干爽，凹凸不平的变得整齐…… 

　　柔软的娇嫩足底时时刻刻都像是踏在光滑的地板之上，不会有一丝不适，相比于保护魔法，这更像是一种神迹，天使的玉足踏过之处，崎岖可做坦途。 

　　但尼尔离开片刻之后，地面还会回归原状，就像尼尔从没来过一样，玉足不染一丝纤尘。 

　　发生这种神奇变化的原因，有其他因素，也有尼尔精神与身体融合度慢慢增加，有了更多的天使特征！ 

　　在尼尔身边，有着两具尸体，一个眼睛圆睁，目露惊骇，双目流下血痕，另一个身形魁梧，但却像是被踢破的麻袋一样浑身凹凸不平，血迹斑斑。 

　　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一双雪白小手，洁净双足造成的…… 

　　而这里正是兰斯洛特军和冒险者的主营地，这也是尼尔这两天摧毁的第三个营地，斩杀了六位传奇强者，地上的两人就是第五位、第六位，一人是传奇法师，擅长精神领域的控制攻击，结果面对的是天使…… 

　　还有一人是变身系的传奇，能够化为恐怖熊人，结果却被尼尔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天使之体拥有的不可侵犯特性，在战斗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对那熊人传奇来说，那春笋似的足趾，柔枝般的小手，可谓恐怖到了极点，交手之际的有种莫名拉扯令他尽陷被动，还有她弹指之间迸射出的火星，都能将他引以为傲，犹如钢铁的皮毛给灼出一个大洞。 

　　被玉足一个横踢，下颚变形……被玉手一按，直接跪下，香膝直捣面门的死前一刻，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没法摸到她一下，没法在她身上留下哪怕一抹最细微的伤痕，甚至连飞出的鲜血，也没办法溅到她身上。 

　　…… 

　　战胜了敌人，可尼尔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喜悦，心中只有莫名的纠结和对兰雅的担心。 

　　这两天中，尼尔一直在寻找她们，但天使之身还是不能没有障碍的使用本体的力量，这就导致了尼尔一直惯用的找人手段，天眼无法实施。 

　　她只能依靠最简单的仿佛，遇到兰斯洛特军还有冒险者的队伍就冲上去……结果自然没有找到兰雅，这是她担心的地方。 

　　而另一边，从精灵那得知的消息，安娜姐怀孕了…… 

　　她心里清楚，安娜姐肚子里的孩子，也许……几乎……不太可能……是自己的。 

　　有了这么多爱人之后，尼尔对自己的……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更令她纠结的是，安娜姐竟然失踪了，现在不仅兰雅不见踪影，就连安娜姐也……一时间，尼尔感到极为愧疚，她没有尽好保护她们的责任。 

　　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来的话，或许…… 

　　就在尼尔细眉微皱，红唇轻咬之时，四周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热切的呼唤：“圣女……” 

　　尼尔抬眼看去，一群肌肤白皙，却膀大腰圆、肌肉发达的强壮战士围了过来，他们都有着一头黛绿色的头发，耳朵尖尖，胯下一根根没有丝毫遮掩的大肉棒随着行走晃来晃去，健硕的上半身则是负箭背弓，还有人牵着灵鹿，甚至还有高大的狮鹫。 

　　最为显眼的，是一条鳞片碧绿，身形修长，长着四对宛如蜻蜓般翅膀的精灵龙…… 

　　一共有数百位个精灵，他们都目露狂热，十分憧憬、崇拜的看着自己。 

　　这可以说是尼尔新的烦恼，在这两天寻找兰雅和安娜姐的过程中，她虽然没有找到目标，但却在无意中救下了很多精灵，图蒙克那个大嗓门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她的身份。 

　　结果自然是所有精灵都紧紧跟在她身后不肯离去，到了后来甚至连精灵长老都闻讯赶来……圣女的召唤下，几乎所有的精灵军残余部队，都来到了尼尔的身边，个个兴奋万状，甚至在尼尔面前哭出来。 

　　面对这些陷入绝境的精灵，尼尔虽然还是想找兰雅和安娜姐，却也不忍放弃他们，自己也要完成对生命女神的承诺。 

　　好在战争是动态的，令尼尔没想到的是，当精灵全部聚集起来的时候，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兰斯洛特一方也开始收拢兵力准备以应对；尼尔觉得兰雅或者安娜姐或许会在敌人的营地之中。 

　　她便带着数百精灵精锐兰斯洛特军还没有完全收拢的机会，一个个端掉了他们的主要营地。 

　　结果，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营地中，还是没有发现兰雅和狄安娜的踪迹……唯一让尼尔稍感宽心的，就是兰斯洛特人的目的，似乎就是捕捉女性精灵。 

　　可这也就意味着，兰雅和安娜姐……或者正在某处被人……这让尼尔心底有着一丝奇异的酸意，夹杂着不甘、焦急，明明知道自己的爱人正遭受折磨却无能为力，这让尼尔很无力。 

　　然而眼下，她也只能尽自己所能，还有振作起来，不仅是为了她们，也为了拢聚在自己身边的数千精灵。 

　　一个精灵走到尼尔身后，是图蒙克，“圣女，这里已经是最后一个人类的大营地了，狮鹫骑士发现剩余的人正在向海岸转移。” 

　　他是最先遇到尼尔的，也因此在精灵之中有了很高的声望，成为了类似与神官般的存在。 

　　尼尔皱眉，剩余的兰斯洛特军和冒险者正向着海岸撤退，他们能逃到哪里？ 

　　粉唇微抿，尼尔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那就是位于岸边的舰队，其实那里才是他们的大本营，不管兰雅和安娜姐被带到了哪里，总是要通过舰队才能离开。 

　　而且不仅是兰雅和安娜姐，船上应该还有许多被抓到的精灵，不能让他们得逞…… 

　　兰斯洛特王室也在国内搜捕精灵，很显然，抓捕精灵一定和精灵女神有这么某种关联，如果让这么多精灵被带走，恐怕…… 

　　“把狮鹫骑士团的人叫过来。”尼尔望向天空，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依靠陆路追上去恐怕已经迟了，只有通过天空才能及时赶到。 

　　没一会，所有的狮鹫骑士团成员就到了，可看着稀稀疏疏的十几个精灵，尼尔柳眉微皱，太少了。 

　　要知道这里的可是精灵精锐，但依然只有那么多人，对尼尔的计划可以说于事无补。 

　　一番询问之下，尼尔才知道原来自己曾经见过的有着上百只狮鹫，七八条精灵龙的强大骑士团，在接连历经了黑龙事件，还有如今一次次的战斗消耗之后，只剩下了最后十几只狮鹫，一条精灵龙。 

　　尼尔陷入了沉默，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恐怕很难实现了，她不能强行带着这些历经生死的战士去送死，要知道，人类小队中便携式的魔导器，都会他们有很大的杀伤，舰队更是一座座移动的堡垒，他们去了恐怕会有去无回。 

　　那么，只能自己去…… 

　　面对这样的情况，尼尔只能陷入沉默，如果缺少了狮鹫骑士团，她的计划可以说很难实施，以她目前的状况，如果是一对一的战斗之时，因为天使之身的独特性，即便与半神相搏，也不会太过落于下风。 

　　但如果面对大量魔导器的饱和式进攻，那么她现在恐怕还不如本体，至少还有须佐能乎。 

　　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即便后果难以预料。 

　　尼尔咬唇，下定决心，神情平静了下来，眼中没了刚才那抹的焦虑，粉菱似的红唇轻轻抿着，美眸说不出地坚决，给人一种披荆斩棘的女武神般感觉。 

　　“你们，先回去吧，我会救出所有人，让她们回来的。” 

　　精灵们不着声色地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到对方眼中的想法，不管外表如何粗壮，但长寿的精灵，无论是智慧亦或是阅历都是毫不缺乏的，他们从圣女的表现中自然可以看出，她已经抱有了什么样的想法。 

　　为首的精灵走出来，单膝跪在尼尔身前，道：“圣女，难道你是想单独突入人类的船队吗？” 

　　尼尔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恕难从命！” 

　　队长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尼尔，这是他们的圣女，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希望，从种种迹象上表明，圣女还未恢复天使实力，他们怎么可能让圣女独自去冒险？ 

　　在经历了这场劫难以后，他已经再也不会小瞧人类的…… 

　　其实精灵也纷纷默不作声地吹响口哨，那些趴在不远处的狮鹫、精灵龙抖擞起毛发站了起来，朝他们靠拢了过来。 

　　队长摸了摸狮鹫凑过来的巨大脑袋，对尼尔笑道：“假如要靠圣女一个人去努力，我们不如全部敞开胸膛，让人类的利刃刺进去好了。” 

　　“你们……” 

　　尼尔丽靥生晕，玉峰微微起伏，她没想这些自己曾经那么惧怕、厌恶的男性精灵，有着如此不畏生死的品德，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勇敢虽然可嘉，但无谓的牺牲是不值得的。 

　　她柔声劝慰道：“你们去不过只是白白送死而已，还是给狮鹫骑士团留下点种子吧。” 

　　面对尼尔的温言，精灵们虽然都目露感动之色，却没有一人动摇，周围的精灵担忧地围了过来，但也无人劝说，其实真如骑士团指挥官所言，女神沉睡千万年，精灵们唯一可以寄托信仰的对象，其实就是泉中圣女。 

　　每个精灵曾都享受过圣女的恩惠，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就是女神。 

　　她是光、是电、是露，照耀、指引着每一个精灵心灵的道路，若是看着圣女一人去面对危险，他们却理所应当的躲在后面享受成果，没有一个精灵会答应的。 

　　这份信仰也体现在了尼尔身上那逐渐明显的天使特征上，其实如果没有精灵的信仰之力，那么尼尔也绝不会那么快就能“足履之地为平处，污秽之物不近身”。 

　　就在尼尔看到众人准备妥当，一个个翻身上狮鹫，还准备劝阻之时，精灵的群列之中忽然发生了一些喧哗，而后如水般分开，他们都惊讶地看着缓缓走来的一位精灵。 

　　尼尔抬眼望去，就见一个精灵身穿着一身厚实不透风的长袍的精灵走了出来，尼尔微微一怔，因为这位精灵的身体竟然已经微微有点佝偻，一头黛绿色长发中，也掺杂了不少银色发丝，相貌更是尼尔从未在精灵身上见过的，中年人偏老之态。 

　　脸上的抬头纹、法令纹极为深刻，显得严肃而古朴。 

　　他身上的衣物的材质是小妖精蚕丝，竟然将其织成那么厚的长袍，是很难得一见的，要知道凤凰王姬丝瑞娜的衣裙，都能隐约看到一对丰乳，以及腿心的绮景。 

　　而且精灵的寿命大概为一千五百年，而真正显老，需要一千四百岁以后，可想而知，这个精灵究竟渡过了多么漫长的岁月，比带着几千个精灵来找自己的那位长老还老，令尼尔意识到，这个精灵的地位恐怕绝不普通。 

　　只见他深深地打量了尼尔一眼，旋即藏起了眼中的惊讶，走到尼尔脚边，单膝跪下，用手轻轻捧起了尼尔酥白莹润的嫩趾，在凝冰固乳一般的脚背上亲吻了一口。 

　　接着，宛如以对待神圣之物的表情，小心底将玉足放下，尼尔稍微有点不自在地后退了半步，但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大方地站立，对老者道：“起来吧。” 

　　老者眼中又闪过一丝惊讶，更为毕恭毕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弯腰抚胸道：“精灵大长老，莱戈拉斯见过圣女。” 

　　大长老，尼尔微感惊讶，因为她也听说这个人，是最年老的精灵，足足有着一千七百岁，即便实在精灵中，也是当之无愧的长者。 

　　但听说，他已经几百年没有露过面了，现在出现是为了什么？ 

　　还不等尼尔揣度多久，莱戈拉斯便轻抚着颌下的胡须，道：“老夫其实一直变成其他生物，以整个森林为家，有时是一棵树，扎根原地几十年，有时一只鸟翱翔七八年。” 

　　“圣女可知精灵龙是怎么来的吗？” 

　　尼尔看了一眼正伸长脖子，朝自己看来，体态修长精灵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不只是尼尔，精灵们也微微议论了起来，因为他们照样不知道精灵龙的来历。莱戈拉斯道：“精灵曾经有一个变化成万物的魔法，老夫曾经用来变成树木或是鸟儿，但是可以……变成精灵龙。” 

　　“但是，现在这个魔法已经被禁止，因为变化成树，变成鸟都可以变回来，但一旦好奇的想要变成了超凡生物……”莱戈拉斯摇摇头，这几乎是必然的，因为没有一个变形爱好者不想尝试一下变成龙、巨人之类的超凡生物。 

　　“精灵想要变成龙，也不会变成真正的龙，而是身体结构类似，却带着精灵特征的龙，这就是……精灵龙。” 

　　莱戈拉斯讲到这里，尼尔完全明白了……怪不得精灵龙的名字里有精灵，看来曾经那些精灵龙都是精灵变成的，龙的寿命无疑长过精灵，也就是说一旦变成了精灵龙，那么永远就都是精灵龙了！ 

　　“一条精灵龙没有用……”尼尔摇摇头，他知道莱戈拉斯应该是想变成精灵龙，以他的实力应该不是普通的精灵龙，但恐怕依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谁知莱戈拉斯呵呵一笑，忽然将手指放到嘴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霎时间树林中一只只飞鸟翱翔而出，五彩缤纷，有的翼展修长，有的尾羽鲜艳，如一道彩河般围绕着尼尔旋转飞翔，扬起了尼尔金辉灿烂的秀发。 

　　清脆啾啼，百鸟朝凤，一幅美得令人挪开眼睛的画面！ 

　　如此旋转了数圈，便一个接着一个地掠向地面，化为了一个个中年相貌的精灵，数量粗观之中不下百人。 

　　这样奇异的事情，让在场的所有精灵都感到目瞪口呆，甚至有人还认出了自己的父母在其中，连声惊叫…… 

　　他们这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面对敌人时，有些鸟兽、大树突然发生将敌人拦住，掩护他们撤退，一想到它们毁于敌人之手……一些精灵的眼角湿润了。 

　　“这里有，上百条精灵龙……”莱戈拉斯笑着看向尼尔，道：“不知道圣女以为够了没有？”